內容提要

2023年2月18日，銀保監會及人民銀行正式發布了《商業銀行資本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資本新規”），提升了商業銀行金融債在銀行賬簿下的風險權重。文章回顧了商業銀行金融債的市場現狀，及資本新規公布后商業銀行金融債各品種利率走勢，分析了影響金融債發行端、需求端的各種因素，認為在穩健的貨幣政策支持下，資本新規對于商業銀行金融債發行影響整體有限，但中小銀行金融債券的利率走勢可能會出現分化。

一、資本新規出臺的背景及其針對商業銀行投資債券品種的權重調整

為適應銀行業務發展實際并保持與國際接軌，2023年2月18日銀保監會發布了《商業銀行資本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擬自2024年1月1日起正式實施。

資本新規體現了差異化監管的要求，對于各類資產風險權重進行了調整，特別是總體上調銀行債權風險權重，同時將投資級信用債和地方政府債（一般）風險下調，鼓勵銀行加強公司類信用債投資和地方政府債投資，支持實體經濟發展，具體調整方案可見表1。

表1  銀行賬簿配置債券風險權重變化表

注*：根據資本新規，目前絕大多數的商業銀行發行人為A級。

本文討論的主要是資本新規對于商業銀行發行各類債券，包括同業存單、普通金融債（以下簡稱商金債）、資本補充債券等產生的影響。

二、商業銀行金融債券的市場現狀

（一）審批流程

從發行審批流程來看，同業存單目前采用備案制，發行人可在年度發行備案額度內，自行確定同業存單的發行金額、期限，但任何時點的同業存單余額均不得超過當年備案額度。商金債和資本補充債券方面，監管部門不斷優化發債審批流程，取消募集發行非資本類債券的行政許可，明確資本類債券儲架發行機制。

商業銀行金融債券由央行核定額度，實行年度余額上限管理，有助于發行人靈活把握發行節奏。

（二）發行現狀

商金債是商業銀行補充穩定中長期資金來源的重要渠道，自2005年開始發行，伴隨著政策支持，發行種類不斷豐富，發行規模逐年提高，2022年發行規模1.2萬億元，年底余額約2.68萬億元。同業存單是商業銀行在銀行間市場發行的主要短期債券品種，自2013年12月推出以來，已成為債券市場最重要的短期品種之一，近年來發行規模保持穩定，2022年發行規模20.5萬億元，余額約14.11萬億元。二級資本債和永續債屬于資本補充債券，分別可用于補充銀行的二級資本和其他一級資本。二級資本債券自2013年開始發行，永續債自2019年開始發行，雖起步較晚，但商業銀行近年因信貸投放力度較大導致資本補充壓力較大，市場供給較多，2022年合計發行金額近1.2萬億元，年底余額分別約為3.23萬億和2.08萬億元。

從發行人評級和期限分布來看，當前同業存單發行人中，高等級發行人（AAA主體評級的股份行、城商行和國有商業銀行）是發行主力，近3年來發行占比約在90%。而從發行期限上來說1Y期限的存單因相對收益最高、需求更好，近年來發行占比穩步提升，2022年發行占比約45%。

股份制銀行和城商行是商金債的發行主力，2020年以來年發行規模占比之和均在67%以上。此外，大行近年來也逐步增加了綠色金融債、小微債、三農債、雙創債等主題債的發行，占比也有增長之勢。總體來看，高等級商金債（主體評級AAA）發行占比穩定在95%左右，信用風險低。發行期限主要是3年期，2022年規模占比高達98%。

隨著商業銀行業務的不斷發展，資本補充需求越來越強，越來越多的銀行通過發行資本補充債券補充資本。當前，國有大行和股份行是資本補充債券發行主力，發行規模占比雖逐年下降，2022年發行規模占比仍超過80%（其中二級資本債占比83%，永續債占比75%）。發行期限來看，二級資本債券期限5+5期限占比最高，2022年約84%，10+5期限占比約16%，永續債均為5+N期限。

（三）投資者結構

商業銀行金融債相較信用債有稅收優勢（免除利息收入的增值稅）、風險權重低、單期發行量大、發行頻率高、存續規模大、市場流動性好，疊加低信用風險等因素，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投資群體參與。根據托管機構公布的2023年2月份持有人結構數據，銀行自營類機構持有的商金債+資本補充債券和同業存單占比分別為34%和37%，非法人產品持有分別為54% 和53%。銀行自營是商金債的主要參與者，持有資本補充債券的比例較低（永續債因風險權重較高，銀行自營基本不持有，基金和理財持有規模占比更高）。

（四）市場利率走勢

商業銀行金融債券市場化程度較高，總體來看利率跟隨債券市場整體利率走勢變動。同業存單與貨幣市場流動性和MLF操作利率相關性較高。商金債由于銀行自營配置占比較高，市場波動較?。欢陙黼S著利率中樞下行和非銀機構投資者配置需求的增加，資本補充工具的發行利差（與5年期口行債估值相比）逐步收窄，但波動較大。2022年11月隨著債市大幅調整，銀行理財贖回放大了市場波動，商業銀行金融債券收益率整體大幅上行，其中同業存單（1Y）上行約60bps，商金債整體上行50bps，資本補充債券上行約100bps。商金債整體回撤幅度小于資本補充債券。

三、資本新規發布后對商業銀行金融債券的影響

2023年2月18日資本新規公布后，同業存單、商金債、二級資本債券風險權重發生調整，市場原本預期將影響銀行自營對上述債券的配置，帶動收益率上行。但從實際情況來看，雖資本新規落地后短暫拋售引起資本補充債券利率的小幅跳升，但在央行降準0.25%并超額續作MLF后，其收益率仍跟隨市場整體震蕩下行。

筆者分析預計本次資本新規對商業銀行金融債券的發行影響整體有限，原因如下。

（一）發行端方面

同業存單近年來發行規模逐步提升，到期壓力也不斷增強。但在當前貨幣政策穩健的基調下，存單價格預計將圍繞政策利率波動，上行空間有限，發行人將根據自身負債管理要求、SHIBOR利率、MLF利率等因素靈活調整期限和發行價格。

商金債和資本補充債券方面，隨著審批流程的簡化，金融債儲架發行制度逐步落地。銀行發行人自主選擇發行窗口更趨靈活，可合理把握市場時機，靈活調整發行節奏，降低發行難度。新規落地后，3月份市場利率走低，商業銀行金融債券迎來了年內的第一波發行高峰，累計發行11支商金債（合計金額1330億元）和6支二級資本債券（合計金額1300億元）。發行人也提前做好應對準備，充分調動同業資源，挖掘需求，確保發行價格符合預期。

此外，近年來監管部門鼓勵銀行通過發行金融債優化資產負債結構，補充資本提升資本充足率，預期發行規模將穩步增加。但從審慎經營的角度，監管部門也將控制單家銀行發行人的發債規模，商業銀行債券發行壓力總體不大。

（二）需求端方面

此次新規中的部分債券品種風險權重調整超出市場預期，引發收益率的短暫跳升。但實際涉及調整的同業存單、商金債和二級資本債的收益率并非按照市場測算的調整比例對應上行，其利率走勢受債券市場整體走勢和供需關系影響更大。其中同業存單由于發行期限較短，受資本新規影響較為有限，且其是短期限理財、貨幣基金產品重要的配置品種，預計其利率走勢將圍繞政策利率波動。商金債主要持有者與利率債類似，主要為銀行自營，穩定性較強，估值較為穩定，雖受資本新規影響風險權重調增，但與公司信用類債券相比，其調增后的風險權重仍然較低，且其具有減免增值稅的優勢，預計商金債仍將是銀行自營重點配置的債券品種，在其收益率回升后，銀行自營也將加大配置力度。而因受2022年末理財贖回余波沖擊和市場利率快速上行的影響，資本補充債券信用利差已回升至近年來高位，配置價值凸顯，銀行理財和基金等非法人產品規模企穩后，配置需求回升。且當前企業融資需求總體較弱，高等級信用債供給較少，因此資質較高的發行主體發行的資本補充債券也將吸引不受資本新規影響的機構進場購買。

（三）中小銀行發行主體分化

因包商銀行事件發生后，機構的風險偏好回落，高等級的發行主體更受市場歡迎。此外部分中小銀行因經營不善，信用風險不斷暴露，市場化補充資本難度增加，導致其資本補充債券不提前贖回事件接連發生，進而市場風險偏好進一步降低。當前中小銀行資本充足率偏低，資本補充渠道有限，因此風險權重調整對于中小銀行的影響更大，債券拋售壓力和發行壓力有所增加，未來商業銀行債券走勢也將進一步分化。

四、小結

2023年是全面貫徹黨的二十大精神的開局之年，為有力支持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商業銀行將通過加大中長期貸款投放力度，加大對實際經濟的支持力度。而商業銀行發行各類型金融債券，一方面有助于有效補充資本，提升充足率并提高中長期貸款投放能力，另一方面有助于加強流動性管理。當前債券市場流動性總體寬裕，債券品種豐富，交易工具齊全，市場的深度和廣度也在不斷拓展過程中，不斷提升債券市場韌性。因此資本新規落地后，預期對商業銀行金融債券發行影響整體有限，但需注意對中小銀行發行的沖擊。

作者：李多德，中國進出口銀行

原文《資本管理新規下商業銀行金融債券的發行》全文將刊載于中國外匯交易中心主辦《中國貨幣市場》雜志2023.05總第25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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